知识的傲慢与权力的傲慢

http://www.china.com.cn/review/txt/2008-10/18/content_16631112.htm

作者：许斌

不要回避实质问题，是《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(征求意见稿)》正式发布后，究竟激起了怎样的社会反响？

尽管在意见表达的过程中，公众往往也使用了看不懂一词，但此看不懂非彼看不懂，非官员、部分学者口中的看不懂，其意思是：因为表述模糊，看起来无比正确的原则、目标，其实很难落到实处；种种现实弊端，可能继续存在下去，并造成更大的危害。此一看不懂中，包含着愤怒。

就是说，公众并非没有看懂意见稿，而是公众在质疑其实际效力。出于对自己以及他人切身利益的关切，他们要求参与讨论、确定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每一细节。因 为意见稿近似“八股”，充斥着“正确的废话”，导致他们几乎失去了发表意见的可能，他们已经开始在怀疑公布这样一份意见稿的动机。

掩之以彼种看不懂，仿佛只牵涉到公众专业知识水平高低似的，是在回避实质问题。

回避中有知识的傲慢，如清华大学薛澜教授云：因为普通老百姓缺乏专业知识，他们的意见一般只是给公共决策提供方向性的选择。大致是说老百姓都希望生活得更 好、病有所医，公共决策精英参考其意见，制定出来的方案、措施一定能帮他们实现希望，老百姓只要乐享其成就行了。是谓“成大事者不谋于众”，大类某一种对 “孔子日”的句读：“民可使由之，不可使知之”，由，作遵循、服从讲。（《成都商报》）

纯学术范围内，傲慢不一定坏事，反而可能是坚持一己之信念、“虽万千人吾往矣”的学术品质，可谓高贵的孤独，然而当学术范围内的意见极可能形成为公共政策 时，坚持孤独则不免落寞，被人质疑、被人抛弃。因为在现代社会，公众才是公共政策的终极决定者，公众都不能明确某种公共政策究竟说了些什么、能起到什么作 用，当然就无法做出决定，某种公共政策会永远被“束之高阁”、不具有现实意义，所以，现代社会的公共政策就应该是通俗易懂的，绝大多数公众一眼就能明了将 得到什么、失去什么。以医疗改革意见稿而言，要解释清楚公众质疑的问题，即具体建立何种程序、动用何种办法使原则、目标能落到实处并不难，关键只是愿不愿 意解释清楚。

不愿意中有权力的傲慢，如国家发改委社会司卫生处任伟处长说：看不懂并不构成问题，随着医改方案的相关配套文件如“基本药物政策”等的出台，老百姓可以从 切身利益的变化中理解这次医疗改革给他们带来的实惠。傲慢之处在于，毫不以公众质疑为忧，自信无论公众能否看懂，方案都可以通过，或者正因为看不懂，才更 好通过。恐怖之处在于，尽皆是“正确的废话”的意见稿一经通过，部门、机构、特定的人便拥有了对“正确的废话”的解释权，任何一种具体措施，说是符合意见 稿的规定就符合，说不符合也就不符合，完全掌握了政策的伸缩性，公共政策有变成部门、机构、特定人群的专有政策、摇钱树的危险。

权力傲慢的基础是宪法原则、公民权利旁落，行政权力一股独大，虽偶有杰出表现，但更多时候，却是强权姿肆民受其害，纵是一时的风云际会，也免不了“人亡政 息”的结果。而坚持宪法原则、张扬公民权利，天才的思想，一时或不能被理解、形成公共政策，但发生机率不高，而且，我们完全可以对公民社会的自我修复能力 抱有信心，天才的思想、天才的设计，虽遭一时埋没，却很快有大放光芒的时候。最主要是任何时候，公民权利底线都不会被肆意践踏，此谓最不坏的制度设计。

由此想到上述“孔子日”的另一种句读方式：“民可，使由之；不可，使知之”，由，可以作运用讲，具备一定专业技能、并愿意服务社会者，要提供方便使他们参 与决策、执行公共政策，而不具备专业技能者，至少，要清清楚楚将公共政策的细微之处解释给他们听，让他们知道。特定语境下，可以引申为只要公众对公共政策 有不明白之处，就要千方百计使他们明白，明白以后，就可以“使由之”，可以参与讨论、确立并执行公共政策了。我比较喜欢这一种句读方式。

文章来源: 中国网